警察刘一刀最近一头扎进剃头铺不走了,他老爹,剃头铺掌柜刘老头儿觉得哪儿有点不对——

镇子小,剃头铺总归是有。掌柜的叫刘老头儿,俩儿子。大小子不咋言语,打小就在铺子里瞎转,不知从啥时候开始,上手剃开了头。再后来,年轻后生都稀罕他的活儿,大小子的真名反倒没人叫了,都叫他刘一刀。那年招兵,正赶上人武部老宋来剃头。等把老宋的头剃完,刘一刀当兵的事儿也就托付下来了。一晃几年过去,刘一刀转业回到镇上,干了警察。
刘老头儿老了,就把剃头铺盘给了二小子。刘老头儿晚上好喝一口,俩儿子也乐意陪。只是这几天,酒桌边上少了刘一刀。一打听才知道,张喜庄连着丢了好几头牛,刘一刀上案子去了。等他回来,已是半个月后。这一回,刘一刀竟然扎进剃头铺还就不走了。
这天小镇逢集,剃头铺的生意甚是红火。幸亏刘一刀在,弟兄俩一起张罗活儿,刘老头儿在边上跟一些老主顾唠嗑。
刘老头儿手有点哆嗦,可眼力不差。他觉着哪儿有点不对。从早上开板儿到晌午饭点儿,刘一刀没接过一个女活儿。有时候,刘一刀手上没活儿,宁肯让女客坐等二小子,他也不做。有意思的是,男活儿,20往上,40往下的,二小子全让刘一刀做!但他今天有点毛愣,他总是拿眼朝窗外张望,像是等个什么人。
过了晌午,剃头铺进来一名男子,看年纪30挂零,黄毛,有点自来卷。刘一 刀迎上去:“理发?这边请!”
刘一刀等黄毛坐定,拿过木梳,一边梳理,一边说道:“看您这头发,得有两个多月没染了吧?”刘一刀一边应承着,一边将黄毛领扣解开,布搭到其身上,系紧。
“不过,今儿您是来着了!今儿个本店酬宾,染发五折!听您这口音,张喜庄的?”
“啥耳朵啊?还张喜庄的,张喜庄这口条啊?”黄毛跟着搭话。“你张喜庄的?”
“不是。我大姑家张喜庄。前两天串亲戚,刚打那儿回来。咋的,脖梗子上有头发茬儿?”刘一刀问。
“不是。你这布干净吗?有点扎。”黄毛说着,扭了扭脖子。
“刚吃肉了吧?黄记牛肉,那可是一绝!”刘一刀透过镜子,盯住黄毛。
“就是,随便看看。整了半斤拆骨肉,四两小烧儿。这味儿,熏着你了吧?”黄毛说道。
“没有。我也是好这口儿。要说牛肉,还得说是一两年的牛犊子肉。不柴,还香——我给你松松肩?放心,不要钱。”刘一刀说。刘一刀应承着,手上开始发力。黄毛紧绷的身子,慢慢松弛下来。没多大工夫,黄毛的眼皮耷拉下来。
“牛好卖吗?”刘一刀冷不丁一问。
“闹老心了!”黄毛随口答道,猛地一惊:“你说啥?”
“我是说,你这头发,可该收拾了。”刘一刀用手拢着黄毛,随口说道:“膀子齐活了。脑门上边这小块擦伤,沾水不碍事儿吧?”
“20多天了,痂都掉差不多了。你洗吧,没事儿。”
“这黑灯瞎火的,夜里出去,可得加小心啊!”刘一刀说着,用手划拉一下脑门儿上边的头发。
“你话可真多。我这是大白天,大白天,没留神,顶门上了。懂吗?还哪旮儿黑?你说哪旮儿黑?”黄毛一下子精神起来,不是精神起来,是不知打哪儿来了股子邪气,鼓着眼睛,大声嚷嚷。
“你嚷嚷啥?”刘一刀猛然收起笑脸,盯死了黄毛:“哪旮儿黑?你还不知道?走黑道儿,顶门上事小,顶柱子上事才大呢!”
黄毛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:“你谁呀?老子不理了,走了。”
“来,容易;走,怕是没那么容易了。”刘一刀双手发力,黄毛一下子瘫在椅子里……
盗牛的案子破了。所长张罗了几样土菜,犒劳大伙儿。刘一刀啥话不说,夹菜吃饭。所长看不下去,把他筷子夺下来:“你叫刘一刀,又不叫留一手,你得说说。”
刘一刀说:“说说,成。现场,牛棚,那几根带皮的木头桩子没忘吧?牛槽子边上那根,一人多高,树皮上卡着几根毛发。黄色的,细瞅,根部是黑色的。这就排除了牛毛,应该是人的毛发。丢牛的老汉没儿没女,说明这黄毛是外人的,没准就是偷牛那主儿留下的。牛棚晚上不开灯,这黑灯瞎火的,偷牛的人脑袋许是撞到了柱子上,留几根黄毛不说,还有可能碰破点皮。这黄毛的根儿是黑的,说明这人岁数不是太大。发梢带点卷儿,这卷儿又不是烫的,是自来卷,说明这人岁数也不太小。估计20朝上,40朝下。黑发根儿快有两厘米了,说明这家伙得有一个多月没理发了,再不染染,黄毛就成了杂毛了。所以,我就在老爷子的剃头铺等他上门。他一来,你们就给收了……”大伙儿正听得入神,他话匣子却一下子关上了,不免有几分扫兴。
刘一刀巧破盗牛案。派出所文书把材料整好报到县上。三个月过去,县上一份简报寄到派出所。所长挺高兴,接手里,端详老半天,又让文书念。文书从头念到尾,也没刘一刀啥事,刘一刀倒不恼。后来,县电视台记者又跑过来采访。等机子架上,话筒伸过来,刘一刀却说不出话来了。
(作者单位:公安部监所管理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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