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儿今天过生日，吃、喝、奏乐、吹蜡烛……连她的女儿都在哄妈妈高兴。我却沉默，想的是公安的好领导。
思绪是34年前，那个滴水成冰的冬夜……
1988年1月24日晚，我值班。当时没有110，北京崇文区的13个派出所，重大警情都上报这里。我守四部电话，是个科员。十点半，“报警”却是我妹妹：哥，我嫂子羊水破了……
身后，双人沙发上坐着分局长何瑛，正看电视。见我接完电话犯愣，问明情况，说：你回去吧；给车队打电话，用我的车送你媳妇上医院。
作者与何瑛
不行！市局新给他配了一辆黑色丰田，锃光瓦亮——今天才是第四天。他仅是到市里开会坐过。拿它拉孕妇？宁可背着媳妇去医院，咱也不能这么做人。
“说你……怎就不听？”何瑛很不高兴，起身，亲自拨电话：“……他说去哪儿，都听他的。”
“他”，是指我——一个手下之人，一个没有乌纱帽的家伙，一个他表扬、批评都得?着的小警察。
图：分局长何瑛（左一）、副分局长王新福（右三）接待区领导来访。作者摄。
时光再退，退到1949年4月25日。敌特放了把大火，把北平电车修配厂给烧了。周恩来当时还不是总理，正在李克农办公室议事，闻讯立即出现场。可外三分局长慕丰韵比他晚到。周当场批评：反应太慢！慕，擦着热汗说：我是跑步来的……
——这是公安分局长配车的由来！
轮到何瑛当分局长，车，能不坐就不坐。东花市派出所，班子闹矛盾，分局长何瑛去了，用手轻敲桌子：全管界的百姓指望着你们，全所的民警看着你们……一番训斥，所长、指导员、副所长……个个儿低下头。一帮人送他出大门，才发现分局长的座驾——是辆自行车。
现在，我坐在这辆连气味都“鲜灵”的高级卧车里，奔天坛东门的国家体委宿舍——我没房，媳妇“寄存”在老父家，很牛气地“押解”她去第四医院。垫上俩大衣——千万别撒汤儿漏水儿的。
图：去医院前的情景——妹妹，继母，孕妇
图：生了个健康的女孩
图：孩子上幼儿园留影。
女儿降生了；转眼，又是一代人——她都有了女儿。
我沉默、我感慨：我的后代欢乐今朝；而我的领导——何瑛，曾失去一个孩子。那是文革，他挨整——挨过红卫兵的，挨过内部警察的。连累了他的亲骨肉，与阳世无缘。每每谈起，他都陷入惆怅、陷入沉思……八十年代初，分局大会，一警察在台上给他深深地鞠躬——像德国总统勃兰特，在华沙犹太人死难者纪念碑的“惊世一跪”。静场。大家心里都明镜儿。施礼者感激何瑛，没去计较以往的岁月……托举他走上领导岗位——因他在刑侦技术上确有专长。老何——公校首批学员，警龄早于建国，只认公安事业为大。
何瑛，是在市局副局长退休的。听说他常去天坛遛弯儿，我找过，没遇见这老头儿。
…… ……
哦，公安在“肃流毒”——肃过不止一次，快成习惯了。被观众和司马南热捧的电视片儿《零容忍》，高级警官竟然是主演、男一号。警界的羞耻啊！那一箱“小海鲜”，藏着30万美金？收，收，收！九千万，能买多少何瑛的自行车？比较老革命慕丰韵（原公安部党组成员）“跑步”的热汗……你们现世报！
祈盼：疫情，会过去；好人，长寿；贪腐，断子绝孙……
我也没得闲。几天来，教放寒假的外孙女拉巴扬。我戳着谱子，指着那一溜强弱符号，要求：这首曲子必须奏出美感，呼唤出人们内心的东西……
它在《中外歌曲300首》第3页，叫《唱支山歌给党听》。
打字，眼眶发酸……
责任编辑：魏雅君
